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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7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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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76 章

烏黑中點綴著點點星光的天穹顏色開始向絳紫色轉變的時候, 氣溫也變得帶了幾分寒意。

秋日黎明前的夜風,讓守夜的兵士又冷又困。就連在營帳中休息的兵士們,也不由得縮了縮身體,陷入更深的睡眠中來躲避寒意。

幾條人影悄無聲息的靠近了瞌睡起來的守夜兵士, 擡手捂住兵士的口鼻, 在兵士反應過來之前, 一抹寒意橫著劃過兵士的脖子。

寒芒劃過的位置很是巧妙, 不曾讓鮮血噴濺出去,而是伴隨著細小的咕嚕聲, 洶湧著進入了兵士的氣管。直到兵士抽搐著陷入了永遠的沈睡, 被人影靠在兵士自己的槍桿上,依舊保持著瞌睡占理的假象, 依舊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。

而和他相隔不遠的一個個崗哨,大多也都獲得了相似的命運。

“都解決了?”幾個黑影解決了崗哨之後,迅速潛藏在黑暗中,和己方的人匯合,為首的人赫然是賈赦。

幾個第一次如此直觀親手剝奪人命的世家子弟, 臉色都有些蒼白。其中一個人手臂的衣衫都被鮮血染紅了, 壓著作嘔的欲望開口:“我割歪了, 血噴出去了。若是有巡營的人看到,肯定會發現不對。”

“那就速戰速決。”距離巡營前來還有一段時間,還有將近兩刻鐘才換班,他們的時間還很充裕。

於是一群人又跟著馮唐的人進了一些軍管的營帳中。

天光熹微的時候, 賈赦等人已經將看守外圍的京大營完全控制住了, 這一切都沒有產生太大的喧嘩。

過了一會兒, 就見馮唐也帶著一身的寒意和些微的腥甜氣息來了。

“怎麽樣?”賈赦作為一群勳貴及其手下的領頭人,開口詢問。

馮唐微微點頭:“我直接把那幾個也拿下了。我知道他們也是無心反叛的, 所以只鎖了他們,禁在一處不讓他們活動。如今我是整個京大營最大的。”

對此,賈赦半點意見也沒有,還笑著點頭:“幹得漂亮!”

身為兵部高管之子,馮唐做了五年的總旗,哪怕功勞資歷都夠了,可就是被壓著升不上去,要說沒有這幾個頂頭上司的手筆,他可不信。

若非顧忌到如此能替徒述斐阻擋一部分朝中的壓力,馮唐和賈赦早就想弄這幫人了。

他們也知道,這些人身後各自的派系覆雜糾纏,所以他們受了。可如今有了機會“回報”一二,也不算出格。

馮唐又說:“點卯的時候,此次參與叛亂的人定然會發現不對。所以咱們最遲也就是卯時,就要徹底將外圍全都拿下。”

賈赦點頭:“除此之外,我最擔心的就是火器營,那些人用的可都是射程百步的燧發槍。如今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?”

馮唐咧嘴一笑,“那你可就白擔心了!”

他拍了一下賈赦的肩膀,隨後對著身後的親衛吩咐道:“你去拿咱們的新式盔甲來,按人頭發給各府的兄弟們。”

賈赦一聽,不由得臉上大喜:“做出來了?”隨後反應過來,詢問馮唐,“你和裏面聯系上了?卯時就是約定的時間?”

“約定個屁!”馮唐這幾年在軍營裏呆著的,說話風格也粗獷了不少,“這都多久了,能釣的魚早就釣出來了,再繼續下去,勳貴和武將可就成了笑柄了,該結束了。”

賈赦一聽就明白了,這是賭被圍困在內的人的有膽識和他們遙相呼應呢!不過也對,要是這點默契都沒有,他們拼死拼活的保護一群縮頭烏龜還有什麽勁頭兒?

聖人不是真的縮頭烏龜,不可能不把握這個結束鬧劇的機會的。

馮唐見賈赦想明白了,便笑道:“咱們先吃飯。吃飽了還有正事要做呢!”轉頭就讓夥頭兵給各府部曲家將送去夥食。他自己笑著和賈赦勾肩搭背的,領著子弟們進了帳子吃飯。

等吃得飽腹了,時辰已經到了寅時過半。

馮唐和賈赦一邊穿著新式盔甲,一邊說著私密的話:“你其實沒必要太擔心。你該也看出來了,這就是陛下在釣魚呢!而且金吾衛都配發了全套的新式盔甲頭盔,手裏的火器也是一百八十步射程的最新品,還上了刺刀。”

說到這裏,他環顧一番四周,發現沒人註意他們,便壓低了聲音,湊近了賈赦,擠眉弄眼的說道:“你惦記的那位,身邊那是銅墻鐵壁,怎麽都安全的。倒是你,要真刀真槍的來一場了,你怕不怕?”

賈赦按著馮唐的額頭,把馮唐的那張臉推的遠點了才開口:“自然是怕的。”他勒緊了綁帶,打了個結,又扥了扥試試這個結子牢靠不牢靠。“可這一次,我應該去,也必須去。”

馮唐見賈赦面色鄭重,也跟著嚴肅了起來。

等所有人整理好了盔甲兵器,馮唐最後朝著賈赦一笑:“有句話我憋了好一會兒了,你留胡子可真難看。這次回去之後剃了吧!”

賈赦沈吟了一下,原本的些許緊張都被攪散了,帶著些氣惱道:“不用你管!”

正當外圍的馮唐等人打算攪風攪雨的時候,此時的駐蹕之所,聖人正一臉鐵青的坐著,額頭上的青筋正一跳一跳的,雙眼也布滿了血絲,明顯一夜未眠。

此時的太子徒述辰臉上也帶著些疲憊,沒了往日的和煦從容。

而太子的下首,坐著的就是日常和太子打擂臺的徒述覃。此刻徒述覃也是眉頭緊鎖,一臉的煩躁和不耐煩。

輕微的開門聲音傳來,一身道袍的徒述昊走了進來,臉上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平和面容,開口說道:“他還跪著。”

頓了頓,又說:“天亮了。”

徒述辰嘆了口氣,搖了搖頭,似是不想對徒述昊口中的“他”做出評價,轉而問起了別的:“老七他們幾個?”

“醒了。”徒述昊就跟擠牙膏一樣,問什麽答什麽,多一個字都不想說。

徒述辰知道徒述昊的脾氣,見徒述昊沒說旁的,就知道這幾個弟弟都安安生生的沒出岔子,也就沒多問。

倒是聖人被這兄弟倆的對話弄得惱火,拍了一下身側的詹桌,對祁順高聲吩咐道:“叫他滾進來!”

祁順聞言立刻就出去了,順便對著樂泰使了一個眼色。

趁著這個空檔,立刻就有宮人魚貫進來,將夜間關閉的門窗打開,又熄滅了燃燒了一夜的燭火,換上了新的熏香。

這一通操作看著繁瑣,可全程不過幾十息,且過程中無聲無息。就連幾個年歲尚小的宮女,也在投入了日常做慣了的動作中後,臉上的迷茫惶恐之色也消散了。

而當宮人們又魚貫著退出正殿之後,因為跪著的時間過長,此時起身之後走路還一瘸一拐的徒述易,才走到了門口的門檻處,艱難的擡著腿,想邁過門檻。

祁順見徒述易的動作實在緩慢,眼看著單腿要邁過門檻,可卻重心不穩要向後倒,便擡手扶了一下。

這一扶,徒述易直接把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祁順身上,偏偏還用特別溫和的聲音揚起一個笑容,朝著祁順道謝:“多謝祁總管,麻煩其總管了!”

言下之意,就是想讓祁順把他扶著到聖人面前去。

祁順身為大內第一人,多少知道這位八皇子是什麽品格,此時也不想再用這種細枝末節讓聖人糟心,只是笑著應了,恭敬的扶著徒述易到了聖人面前。

因為只是駐蹕的正殿,建築的規模比不上宮中,殿內的主座距離門口並不遠,殿內的眾人對門口的情景一覽無餘,臉上的表情都不太好。

徒述辰皺起了眉頭,徒述覃臉上都帶上了些許譏誚的笑容,就連徒述昊看向徒述易的目光也透著股冷意。

而最上首的聖人,則是連生氣都懶得生氣了,直接開口:“祁順,下去吧!”

雖然才走到門口到聖人面前一小半的路程,可還是松開了徒述易,直接下去了。

徒述易只得繼續自己一拐一拐的走到了聖人面前,狀似恭敬的行禮:“給父皇請安。”

“說說吧,跪了這麽久,你所求為何?”聖人沒說自己是否“安”,而是問起了徒述易跪了一夜的緣故,哪怕其實在場所有人都對此一清二楚。

徒述易直起彎著的腰,臉上帶著一股大義凜然的決絕:“還請父皇為自身安危著想,為幾位兄弟的安全著想,寫下另立、禪讓詔書。如今大軍圍困行在,每日裏食水消耗都是問題。

長此以往,哪怕大軍圍而不攻,也難免會有人命喪生。最後父皇若是執意不願聽從禮部官員的諫言,我徒家江山便是易姓更名也為可知。不若保存自身為重。

屆時兒臣必然下詔,遵父皇為太上皇,也能保存父皇和兄弟們的性命安全……”

“這話你之前說過了,還有新的說辭嗎?”徒述覃打斷了徒述易的長篇大論。

這幾天,徒述易就總是翻來覆去的說這麽一番話,他耳朵都聽出繭子了,實在不想再聽一次了。

徒述辰見狀輕聲一笑,隨後視線從徒述覃臉上轉到徒述易處,語氣還是和氣的,可卻半點笑意也沒有了:“想來八皇子是這樣想的,所以才這樣反覆勸說父皇。那孤也再說一遍,孤的想法如何?”

徒述易被這話一噎,立時說不出話來,只僵立著。

徒述昊見狀,也輕笑出聲,“以彼之道,還施彼身。”

徒述覃臉上閃過一抹嫌棄,而後睨了徒述昊一眼,自己也微微勾了勾嘴角。

若是最初的時候,有那麽一瞬間他曾經覺得徒述易是想差了,才會說出這番話,那麽在太子對徒述易闡明利害之後,徒述易還是這番作態,那就是傻子,也能看出來徒述易就是故意的——他就是想要順水推舟,真的坐上那個至尊的位置。

可徒述易也不想想,他配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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